新京报讯(记者 倪伟)北京市级行政中心迁入城市副中心已经一年有余,这片轴线对位、中西融合的建筑群使用得怎么样?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一期总设计师朱小地近日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办公区运行状况良好,可以视作有代表性的中国政府办公建筑。
朱小地是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也是国内著名建筑师,他参与城市建设30多年,设计过SOHO现代城、深圳文化中心、“山水楼台”等知名建筑,也参与过西打磨厂街222号院、北京坊等一系列老城更新项目。
针对北京目前推进的老城保护更新和老旧厂房再利用,朱小地认为,两者其实面临着一些同样的课题,例如引入社会资源平衡投入与回报的矛盾,并且要注重功能定位和产业规划,让适合特定空间的产业能够长期持续发展。
【人物简介】城市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一期总设计师朱小地。朱小地是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也是国内著名建筑师,他参与城市建设30多年,设计过SOHO现代城、深圳文化中心、“山水楼台”等知名建筑,也参与过西打磨厂街222号院、北京坊等一系列老城更新项目。新京报记者侯少卿 摄
城市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一期运行良好
新京报: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一期已经进驻整整一年,怎么评价这一年的运行?当初设计的想法有没有完全实现?
朱小地: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不仅是一个现代建筑群,也要作为一个文化的形象和标志去面向未来,最根本的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碰撞、沟通、融合。
行政办公区一期的主要建筑,采取南北对位、东西对称的布置方法,发挥出主要建筑“辨方正位”的作用。通过轴线对位的布局,使得建筑形成完整的、动线合理的群落。同时,在技术上也是集当代城市建设各方面经验和智慧于一体。
一期的建筑与周边广场、绿化、灯光、指示引导系统等是一体化设计,现在看来,总体运行使用是比较不错的。中国的政府办公建筑是一个独特的类型,在这个类型里,我认为副中心行政办公区一期应该具有代表性。
政府办公建筑也有自身的特点,比如基本采用南北向。那么南向和北向、低层和高层的办公室不一样,例如北向的采光就不如南向,但也不可能做成单走廊,一方面太浪费了,另外也会带来隔热、御寒的问题,能源损失很大。
适应的产业功能有限,老城保护要重视功能定位
新京报:去年你参与策划了一场《新生于旧》的展览,展示北京近十年老城更新的成果,以及国际国内城市更新案例,目的是什么?
朱小地:去年是北京国际设计周十周年,也是设计周参与北京城市更新的十周年。以这个时间契机,展览既是行业内专业的总结,也是展示包括北京在内的老城保护经验,目标是为了北京下一步城市更新能取得更好的成果。
实际上在老城更新过程中,涌现出了一批建筑师设计的知名作品,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或者说是一个“打卡”地,而且在国内国际都有获奖项目。
小小院子的改造,可能只有几百平方米面积,却受到社会高度关注,甚至国际的瞩目,说明老城保护这件事,不仅是一个具体的房屋改造更新的问题,牵扯到的面、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是社会性的。这些建筑本身也是有代表意义的尝试,对老城保护更新会起到集腋成裘的作用。
新京报:老城的保护更新,在这些引人瞩目的设计之外,更重要的工作是什么?
朱小地:北京老城是由很多传统的四合院、居住院落单元组成的,面积和数量非常大,不可能简单靠建筑师的工作,短期内就能形成广泛呈片状的发展态势。
要真正做好老城保护与更新,而且在短期内取得一定成效,我认为最主要的是前置工作,就是做好项目策划和功能定位,乃至后期运营。
当我们把视线前置的时候,会发现真正能够适应老城空间的产业、功能、资源,还是很有限的。比如说,老城空间格局比较狭小,与现代城市功能需求有差异;传统建筑对严寒酷暑天气条件的适应能力不足,也会影响使用。另外一个,老城还存在交通、房屋租金价格等问题,能够存留在这样的空间里长期发展的功能和业态,是非常有限的。
特别是东西城,大量院落空间整理出来后,一旦出现功能资源缺乏,空间就会形成竞争,处理不好也是一种浪费。所以我觉得虽然建筑师的设计可能各有风格,但多了以后,会发现建筑风格并不具备对功能合理使用的唯一性,难度就在这儿,甚至还要面临二次改造。所以后期运营要真正做好,才能有效地去做保护更新。
老城更新投入大回报慢,应鼓励社会资源进入
新京报:这是否也会牵涉到,老城更新项目的投入和回报能否形成良性循环?
朱小地:目前包括一些政策制约,管理制度制约,基本是靠政府或者国资在支撑这项工作。设想一下,在政府大量投入的情况下,没有得到真正的回报,终有一天也会难以继续支持,因为成本是非常大的,还要持续投入。我觉得还是要有突破,发挥社会资源在老城保护更新中的作用,以及原住民的作用。
新京报:最近几年北京每年的重点工作安排,都会提到加强老城整体保护、保护胡同肌理和四合院等要求,对此有什么建议?
朱小地:北京新版总体规划提到老城不能再拆,这句话引申一点理解,是不是可以对老城建筑的使用年限,或者房屋所有权、使用权有一个较长的时间认定?
新建的住宅建筑设计使用年限、使用权出让年限都有规定,70年或50年。我们提出老城不能再拆了,那么老城建筑的使用年限、私房拥有者的使用年限,是不是该有更明确的限定?这样会给社会一个明确的信号,可以把投入成本产生的回报,分摊到更长的年限来实现,这样有助于社会资本和个人更积极地投入到老城建筑保护利用中去。
要不然大家都在等,原住民可能也有这样的考虑,担心有一天会搬迁,就形成了将就、凑合的生活状态。个别私房主因为不知道能够居住在这多少年,可能会放弃修缮计划,任其衰败。我觉得不仅要发挥政府或国资的作用,而且要发挥房屋拥有者、使用者乃至社会各方面的积极性,来参与老城保护。
老旧厂房需填充适应的业态,形成产业集中度
新京报:北京当前正推动老旧厂房转型文化园区,截至去年9月,全市梳理出了老旧厂房774处,其中城六区有248处,老旧厂房这种空间资源有什么样的独特性?
朱小地:老城也好,工业遗产也好,建筑都要发挥特定的作用。为什么我们会喜欢工业遗产空间?因为工业遗产与现代人的生活更接近,在这样的空间里工作,能更多地感受到历史发展过程。实际上文创产业讨论的是未来、时尚、设计感这些概念,都不是现实的东西,所以才需要这样的空间来做,能够激发想像力。
北京老旧厂房仍然存在上面说到的问题,什么样的业态能适应并且充分填充到不断开发出来的空间里,我觉得难度在这儿。比如一些厂房定位以电影产业为主,有的以设计产业为主,有定位就能更好地形成产业集中度,从而规模化发展。这可能是现在发展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要不然资源就会浪费。
新京报:苏州、杭州等城市现在也面临老城保护更新的问题,为什么各大城市会集中进入这一阶段?
朱小地:2012年开始,中国社会走进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从过去高速发展变成中高速发展,整个社会都要转型,从增量发展阶段转向存量发展阶段。
在这个阶段,城市空间增量发展的空间缩小,比如一些超大城市划定了城市发展的边界,城市领导者更应该关注的是存量资源如何补齐短板。几十年快速发展过程中,存留下来的一些问题、矛盾,是非常明显的,问题不解决,增量发展也会受到遏制,人口吸引力、城市活力都会降低。
那么这些存量就体现在老城更新问题、老旧小区问题、工业遗产保护等。政府部门应该意识到,在增量发展转入存量发展过程中,应该充分利用目前还有的增量发展红利,这种红利一旦消失,存量发展就会失去动力,因为没钱投入是不行的。存量发展不像增量发展,是一个持续性的、不断叠加的过程。
越严格的规划,越需要更多层面的对话作补充
新京报:在城市规划的执行中,各方力量如何参与城市建设?
朱小地:越严格的规划,越需要更多层面的对话机制来作补充,保证城市公共利益反映到城市公共空间上,空间也能得到更多持续性发展。
比如说,让建筑底层架空,增加一些沿街骑楼,把空间让给城市,一些项目的场地可以供公众使用等,都可以体现单体建筑项目对城市的友好开放态势,在城市规划中应该更多鼓励。
具体怎么鼓励呢?可能需要利益平衡,比如说底层架空了,是不是允许盖得更高一些?绿地开放给公众,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些费用的奖励?否则每个建设方都用围墙围起来,城市岂不是越建越堵、越窄。我觉得规划实施过程中,多一些多方面、多层次的对话,可以使城市空间利用更多样、更丰富。
新京报:民众对身边的公共空间有怎样的发言权?
朱小地:城市对话平台标志着城市管理的成熟,也反映了城市和民众的关系。比如说一些街头公园、口袋公园,这些与市民生活有密切关系的地方,应该更多倾听市民的意见。其实这样对建筑师作设计也能更有的放矢。
比如有些社区老龄化程度比较严重,公共空间需要更多阳光、休闲、能够交流,适应老年人的需求。设计要多注意这些需求,给出一些策略,而不是简单做一个概念、做一个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关注,还是要做更实际的工作。
新京报记者 倪伟协作记者侯少卿
编辑 陈思 校对 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