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料冠军!深度专访崔宸龙:什么是好公司?2022年怎么投?
中国基金报 记者张燕北
在A股行情极度分化的2021年,顶流基金经理遭遇逆风期,不少黑马型基金经理开始崭露头角,前海开源基金旗下新锐基金经理崔宸龙是代表性人物之一。
刚刚过去的2021年,崔宸龙管理的前海开源新经济混合A全年收益达109.36%,前海开源公用事业股票全年收益达119.42%,同类排名均位居第一。伴随着业绩放榜,崔宸龙以大幅领先优势一人包揽2021公募基金股混双料冠军。
崔宸龙是美国西北大学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联合培养博士,深圳市海外高层次人才。他于2017年8月加入前海开源基金,历任行业研究员,基金经理,擅长制造业及新能源行业投资。2020年7月20日崔宸龙开始管理首只基金,随后的10月27日又担任了前海开源新经济的基金经理。
崔宸龙是基金经理当中的新人,但凭借扎实的学术背景和深厚的研究积累,他成为2021年公募行业最大的“一匹黑马”。
中国基金报记者近期对崔宸龙进行了深度专访,听他复盘过去一年的投资操作,分享自己对投资的理解和构建投资框架的想法。
作为专注新能源等科技成长领域的新生代基金经理,崔宸龙身上却有着价值投资者的强大信念和坚定目标。他始终遵循基于基本面研究的价值投资,侧重寻找那些在产业发展中具有高价值和成长性的投资机会。
以下,我们先分享一些来自崔宸龙的投资“金句”:
1. 我坚信投资是需要时间这个函数作用在好的资产上,让它发挥出最好的效益。
2. (我)之前的科学研究更多是对确定性的追逐,而投资这个行业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一半的确定性和一半的不确定性。正是因为它具备了这一半的不确定性,对我有很大吸引力。
3. 一项好的投资会伴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增值,一项差的投资则更多是时间的敌人,可能会最终走向价值毁灭。
4. 有些人定义的“踩雷”可能是简单的业绩不及预期这种情况,但我定义的“踩雷”是让自己的投资有清零的风险。
5. 选择公司的标准方面,我更多关注的是企业中长期发展的确定性,以及它是否能够持续地带领所在行业向前发展。
6. 空间决定了你的终点在哪里,而质地决定你到达终点的概率是多少,所以二者缺一不可。
7. 一个资产未来的回报率和它过去涨了多少、跌了多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更应该理性地判断,以当前的这种价格去买入未来它还能带给我们多少回报。
8. 与其去研究(估值高低)这种没有定论的东西,我可能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更加确定的因素上,比如“一家公司10年之后甚至20年之后是什么样子”。
9. 基金经理的管理规模在一定阶段内,或者对于某一种策略,肯定有一个上限的,过了上限投资势必会受到影响。
10. 其实我们回顾历史,为什么随着科技的进步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其实就是因为大家能够利用的能量是越来越多的,然后具体到每个人身上消耗的能量也是越来越多的,所以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才会变得更好。
以下为崔宸龙的采访实录,供大家参考。
投资中的不确定性最迷人
记者:我想先问一个大家都比较好奇的问题,您是材料工程博士,正常来说应该会走科研路线,继续进行学术深造,那么为什么您没有选择这样的发展路径,而是选择进入资产管理行业做起了投资呢?
崔宸龙:简单而言,我和资产管理行业比较有缘分。博士毕业之后,我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投资这个行业,它和我之前所从事的科学研究有很大不同。科学研究更多的是对确定性的追逐,而投资这个行业可以简单地概括为“一半的确定性+一半的不确定性”,而正是它具备了这一半的不确定性,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认为不确定性是对投资人最大的挑战,也是市场的迷人之处。因此一接触到这个行业,就被其所吸引,然后就加入了这个行业。
记者:您的学术背景会对投资实践造成什么影响吗?
崔宸龙:坦白说,我个人的投资方法和投资风格受之前的教育背景及学术研究经历影响非常大。我完全遵循从基本面出发的选股逻辑,包括行业的基本面和公司的基本面。对于一些底层的技术原理、科学原理的研究,我可能会更加关注。
记者:经过管理投资组合的实践历练,与您之前担任研究员时相比,您对投资的认识和理解有没有发生变化?
崔宸龙:投资这项工作和做研究员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因为投资实际就在管理账户了,所以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一些市场波动因素的影响,也要对市场投入更多关注。如果只做研究员的话,我可能更多着眼于市场之外的一些情况和因素,不太会关注市场本身。
尽管管理投资组合后,我依然遵循基于基本面研究的价值投资,但管理投资以后确实会考虑到其他因素,包括成交量的多少、持有时间长短等,会考虑到一些和投资直接相关的因素。
以追求最优化的
长期复合回报率为第一准则
记者:听说您平时经常会有一些关于投资的“金句”。能不能分享下您对投资的深刻感悟?
崔宸龙:对于投资,我可能每天都有不同的认识或者进一步的认识。总体而言,我坚信投资是需要时间这个函数作用在好的资产上,让它发挥出最好的效益。换言之,一项好的投资会伴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增值,那么一项差的投资它更多的是时间的敌人,可能最终会走向价值毁灭。
其次,投资本身还是要完全从基本面出发。例如虽然我们在二级市场上交易的是股票的价格,但价格始终是围绕价值波动的,这种波动偏向随机,并且无法预测。因此我们唯一能把握住的就是公司内在价值,对于公司内在价值的认识及研究,就基本决定了未来投资的回报率情况。
记者:您这种从基本面出发判断公司价值的投资理念具体是怎么形成的?
崔宸龙:我的理念主要还是依托一些基本的原理。波动是无法预测的,所以我们在投资中能做的就是真正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因素。
长期来看,波动是一个短期因素,它对于长期投资回报可能并不产生决定性影响,也可能只有微乎其微的影响,而公司内在价值或我们投资资产内在价值的增长,才是决定长期价格的主要因素。因此我比较喜欢抓住主要的核心因素、关键矛盾,深入地去挖掘、去学习研究。
记者:从持仓角度来看,市场对您比较普遍的评价是“持仓集中,赛道聚焦,整个投资组合呈现出一种强进攻性的特点。”您自己如何看待这种评价?
崔宸龙:我认为大家只是通过我的持仓看到了一种结果呈现,但背后的原因可能并不完全是大家想象的那样。
需要强调的是,我的投资还是以最优化或者我认为最大的长期复合回报率为第一准则。很多基金经理可能都会讲,组合配置都是自己认为最优回报率的选择。但具体到我的投资,首先从非常长期的角度来看,我是自上而下选择大的赛道。如果我认为某一个大方向符合社会长期的发展趋势,甚至是能够带来社会重大变革或者进步的长期趋势,我觉得它是非常值得投资和关注的。目前来看,我选中了新能源这一大的赛道。
自上而下选定赛道以后,在赛道里面我会自下而上地去选择具体的公司。我选公司的标准其实更多关注的是企业的中长期发展确定性,以及它是否能够持续地带领所在行业向前发展。我相信一家能够持续带领行业向前发展的公司,它能够为社会、为行业创造增量价值。在这部分增量价值当中,它可能也会取得超额利润。
记者:“能力圈”是这两年行业内外经常谈及的一个词语,您对于能力圈有没有独特理解,以及您认为自己的能力圈主要在哪些方面?
崔宸龙:目前而言,我的确认同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这也决定了每个人的能力范围是不一样的。我学材料出身,可能在相关硬科技投资领域里面,在一些基本的工艺、产品研发方向以及行业发展趋势上面,都会具备一定研究优势。
但我相信基金经理需要通过不断学习,来扩展他的能力圈。因为时代及产业都在快速变化。如果丧失持续学习的能力,很难跟上行业发展的脚步。不过持续学习是需要时间的,比如我现在去学习医药或消费的知识,可能会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达到一个比较专业的水平,因此我目前的能力圈依然是在以新能源为代表的硬科技相关赛道里面来做深入挖掘,同时利用闲暇时间学习其他行业的一些研究方法和知识,逐渐地、缓慢地拓展自己的能力圈。
好公司带能够领行业向前
记者:相信2021年对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您在公募行业崭露头角,取得很不错的投资成绩。回顾这一年,从归因分析上来看,您投资组合的超额收益主要来自哪里?这一年您主要抓住了哪些重要的投资机会?
崔宸龙:客观分析下来,其实我的业绩归因主要分为两部分,即行业配置贡献和选股贡献,并且这两部分对于组合今年投资回报率的贡献基本是等权重的,大约是1:1的贡献比例。对收益率做出首要贡献的当然是选择了新能源这个非常好的大赛道,它贡献了50%。另外50%超越行业基准表现的收益来自于选股,确实我今年的选股相对来说还是跑出了比较大的优势。
记者:好的投资业绩离不开对好公司的选择和把握。在您看来,什么样的公司才是好公司?
崔宸龙:好公司的定义是多种多样的,正如事物是有多面性的,所以每个人眼中对好的定义,对好公司的定义,其实没有客观的标准,这是我首先必须明确的。
具体到我个人选择上,好公司主要有以下标准。其一,能够具有持续创新能力,并且带领行业不断地往前走的公司。其二,过去的积累足够深,护城河足够高,并且这种护城河至少没有坍塌的风险,这些公司也值得长期持有,它会稳定地为股东创造长期回报。
其三,我自己做投资看的时间周期会比较长,不会以比较短期的,比如几个月甚至一个季度的角度去选股。很多可能由于短期行业因素或基本面外的因素影响,导致短期业绩不及预期,从而被市场抛弃的公司,但是经过我的分析,如果它没有影响到公司中长期的发展前景,其实在这些被市场抛弃的时候,反而是长期布局的好时点。
记者:挑选好公司的同时,投资也需要“避雷”。您是如何做到的?
崔宸龙:有些人定义的“踩雷”可能是简单的业绩不及预期这种情况,但我定义的防止“踩雷”就是不要让自己的投资有清零的风险。什么样的情况才有清零的风险呢?
其一,一个公司的产品或者技术是造假的。这个肯定是暗藏清零的风险,因为它所有的东西都建立在虚假、虚无的基础上。其二,一些过去看起来很好的产品或过去具有优势的技术在行业发展大的浪潮之下将会被颠覆或淘汰。
毋庸置疑,这些公司的产品或技术具有很大风险。我们可以想象,它可能在未来的几年之后资产就会清零,所以这种投资上的雷也需要尽量避开。这种损失并不是由于波动产生的短期10%、20%的损失,它可能直接是1到0,所以这恰恰是需要我们更加关注的,这就要求我们一定要大力研究一个产业或行业未来中长期发展趋势。
记者:假如有一家公司质地很不错,也是您中长期看好的,但是短期内竞争格局发生了变化,可能导致它的经营业绩在未来的两三年内都不会很亮眼,这个时候你会如何选择?
崔宸龙:我还是会回归到这种变化的本身,如果变化会影响到公司中长期发展潜力或远期发展前景,可能我会抛弃这家公司的资产。但如果经过各方面研究我发现它的中长期发展是不会受到影响的,那么我仍然会坚持持有。实际上,在我的组合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这样的公司,是我可能已经投资了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没有被市场挖掘的,但我相信它的长期价值一定会回归。
看好的公司一定要重仓买入
记者:您的股票池大概有多少家公司?
崔宸龙:我整个股票池的重点持仓相对来说比较集中,前十大重仓股占比60%以上,整个组合的构建相对来说公司也比较少,可能不到30家。
我一直追求知行合一,如果看好一家公司股票或者发展的景,就一定要去重仓买入。如果买得太少,其实一方面可能是对自己的投资决策没有很大信心。另外一方面,即使这家公司涨幅较大,由于它的权重在整个组合中占比过低,从而导致对整个组合的贡献会过低,实际意义并不大。
记者:其实我们观察优秀的基金经理常常是聚焦在他对优秀公司的把握,在我们的观察中,我发现您的过往的持仓配置里有一些公司涨幅翻倍。您是如何找到这些公司的?
崔宸龙:我始终是从中长期的角度出发挖掘公司投资价值,所以很多时候大家可能会通过季报看到我持仓中的部分重仓股,上个季度涨得特别好,但其实我在一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布局了这家公司的股票。
坦率地讲,我也很难去判断一家公司的股票,具体会在什么时间点出现大的涨幅,但是我会从基本的原理出发,即价格是向价值均值回归的,如果一个公司的内在价值在不断增长,那么这种价格回归的动力就会越来越强。本质上,选择大家看到觉得涨得好的公司可能都是我提前就已经布局好的,完全是从基本面角度出发做的投资决策带来的结果。
记者:您平时如何预判一家公司可能会出现投资机会?
崔宸龙:很多时候我们会发现新事物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也就是说,新的事物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会迅速地完全颠覆老事物,这个过程往往比较漫长。以磷酸铁锂电池为例,正是由于后面不断出现的技术革新,导致它又重新具备很强的性价比优势。我们看到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它的占比又重新回到增长态势。
事实上,在这之前已经在酝酿一些变化。如何分清一个变化将会带来短期还是长期的影响,我认为这非常关键。如果它是短期的影响因素,那么可以忽略掉;但如果它是一个长期影响因素,往往可能会对行业、公司的发展产生质变的影响,这个时候往往就需要特别注意。因此就需要时刻保持对新技术、新产品的关注,一旦这些新产品推向市场,我们需要不断地学习研究,搞清楚它到底为这个行业带来了什么,产业未来的前进方向是什么。
记者:您这种关注硬科技成长赛道的基金经理,平时可能调查研究要更加勤奋一些。那么您平时是怎么做调查研究的?
崔宸龙:我个人做调研是比较多的,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因素,我需要不断地去调研,挖掘新的投资机会,跟踪行业最新进展情况,因此调研对我的整个工作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过去一年当中,有时实地调研和在纸上谈兵会有很大出入。我们坐在那里想的一些事情可能会比较理所当然,但当真正深入到实地调研过以后,才知道可能之前的想象都是不切实际的。因此调研对个人能力提升及对行业的理解帮助非常大。
我一年大概会做上百次实地调研。在确定调研目标后,我会通过线上及线下两种形式调研。线上常见的形式是,在企业定期报告发布后,上市公司组织的电话会议。基金经理在调研前会对该公司历史财务数据、竞争对手概况等信息进行梳理比对,从而确定想要从调研中获取的信息范围。
除了线上调研外,线下实地调研更多的是考察企业的资产现状,以及市场趋势和动态,实地调研所获取的信息通常更加客观真实、新鲜生动。
记者:过去的一年,有没有什么令您印象深刻的调查研究的案例?
崔宸龙:我之前很早就关注过颗粒硅这项技术,但在它发展初期时,我对其持怀疑态度。我觉得这项技术可能会有很多较大的难点,它是否真正取得突破,还是值得怀疑的。
但在前段时间,我去相关的上市公司做了颗粒硅项目的实地调研,我发现这项技术实际上已经做出来了,可能未来对于整个光伏行业的发展都有很大意义,我当时颇受震撼。
记者:这种调研只覆盖几家技术领先的公司,还是会做全行业的覆盖?
崔宸龙:如果时间比较充裕的情况下,其实全行业都会去看,正因为我看过更多的公司,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或者它到底有多么好。因为这种“好”不像考试有一个客观分数,它可能更多建立在竞争对手相对没有那么“好”的基础之上。
动态优化组合配置以控制回撤
记者:您是成长板块的基金经理,但成长股的资产定价更加困难。您具体是怎么样对这类资产做定价的?
崔宸龙:与其说我对这类资产做的是定价,不如说做的是空间测算。因为定价是一道难题,可以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出师”。讲定价就要讲到如何去给估值,但对于估值千人千面,没有一个完全客观的标准。可能对于同一家公司,不同的人选择的估值方法是不同的,而且即使很多人选择同一种估值方法,对于估值高低的定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有人可能觉得20倍PE估值比较高,也有人认为10倍PE就算高。
对于估值,我做的研究相对较少,因为它是一个没有定论的东西,而且可能会随着市场波动或市场情绪而不断变化。与其去研究这种没有定论的东西,我可能花更多时间在研究更加确定的,比如说“一家公司未来10年甚至20年之后是一个什么样子”这种问题上。如果它能够实现我预计的发展目标,它大概会是什么样的空间水平,然后再回看目前的市值算出中长期回报率。
记者:您提到一个很关键的词,“测算”。您投资中会提前测算空间未来有多大,这个具体的方法是怎样的?
崔宸龙:定性和定量相结合。因为定性可能更多的是给出最基本的信息,我判断这技术潜力无限,可能我们测算它未来空间时可以大胆一些。如果我对一项技术或者一个公司持续的发展能力都没有信心的话,我没有办法去做10年甚至更久期限的测算。
定量方面,我会结合现在已知的所有信息做出合理预测,大概会给一个自己认为合理可实现的空间范围。这个时候大概就会知道它中长期回报率的均值或者是中间值大概在一个什么水平范围之内。
记者:您的持仓比较集中而且对于看好的赛道和标的会下重注。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控制回撤?
崔宸龙:有时候组合的回撤是短期波动造成的,由于我自己认为短期的波动是很难预测的,因此不太会通过简单的择时判断来做回撤控制,我倾向于不断优化我组合当中持仓比例及持仓品种的情况来控制回撤,我觉得这才是对我这种专业出身的基金经理能做出正向贡献的一个点。
依然坚定看好新能源赛道
记者:你如何总结过去一年A股的市场表现?
崔宸龙:概括而言,就是“超预期”。行业的发展其实已经超出我之前设想的进度,而A股市场的表现更是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行业基本面发展情况。
记者:展望明年一季度及全年,您认为A股的行情将如何演绎?是否还会像今年一样是结构性行情?
崔宸龙:我个人对于整个市场的判断,可能准确度相对较低,因为我是一个以选股为主的基金经理,具体到大的投资机会上,我依然十分坚定看好新能源大赛道中的投资机会。
因为我在第一天管理基金时,就看过不同赛道未来十年、二十年大概的发展前景及潜力。新能源确实是我目前看来,依然是空间最大的、最确定的长期投资机会。所以这种投资机会往往不可能仅仅在一年的时间中就过去,虽然它可能在发展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波折,比如在某些时点出现大幅回撤,但长期来看我比较坚定地认为新能源整个大赛道的投资机会是非常巨大的。
记者:投资中不可避免地也会有一些已知的和未知的风险。整个新能源行业来说,未来的三到五年最大的风险点可能会在哪里?
崔宸龙:我对风险的定义可能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我一直认为可预测的风险不能称之为风险。因为既然我们可以预测风险,我们大概率也能够规避掉它,那么就不能称之为风险。更多的风险是我们不可预测的情况,比如说我们现在对于整个新能源产业链、新能源车渗透率的提升速度很难预测。
举例而言,我了解新能源车的渗透率可以从3%、5%一直提升到50%甚至百分之八九十。但我很难去判断这种渗透率提升的过程到底需要历时多久,并且在这种渗透率不断上行的过程中,是否会有个别时间会产生波折,比如突然出现渗透率放缓等,反而这种进度方面的预测不确定性非常高。可能很多投资人比较关心的是一些进度不及预期的情况,导致短期抛弃这些资产,这可能会是未来影响板块表现的一个主要因素。
第二,新能源行业还是在发展的初期阶段,潜在的技术依然有很多没有被商业化,因此现在很多的龙头企业未来能否持续地保持领先优势,需要我们不断地去跟踪研究。如果一旦出现颠覆性的技术或创新,可能部分龙头企业它会面临很大竞争压力。
记者:您一直以来都是新能源板块的坚定看好者和投资人,但是现在市场上对于新能源赛道估值的争议很大。您怎么看待新能源板块目前的估值水平?
崔宸龙:从估值角度,我难以给出一个定论,因为我自身对于估值的研究相对较少,或者说我认为它是一个很难下定论的因素。但可以肯定的是,新能源目前市值情况和它未来的发展空间相比,依然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如果它有很大潜力,那么其中蕴含的投资机会依然是很大的,我们不需要纠结于短期所谓估值高低的问题。
记者:相对于估值,您更看重公司的质地?
崔宸龙:我认为是质地和空间。因为空间决定了你的终点在哪里,而质地决定了你到达终点的概率是多少,所以二者缺一不可。
一季度重点关注光伏组件和锂电池
记者:站在目前,您对于新能源产业链的上、中、下游分别持什么样的观点?
崔宸龙:具体问题还需要具体分析。在不同的年度里面或在不同的时间段,由于新能源产业链特别长,可能会导致短期的供需失衡状况。有时上游比较紧缺,有时则是中游比较紧缺。不同的紧缺情况可能会影响公司短期利润或经营情况表现。
但通过这种影响,我们要去努力辨别哪些影响是短期的,哪些影响是中长期的。如果是中长期的影响,则需要做审慎的判断,尽量避免买到这种中长期会受损的公司。如果是短期变化,我会更多考虑什么时候是更好的买点或更好的加仓时点。
记者:在众多的新能源细分领域里,如果看到明年一季度,你认为者确定性最高的领域会是哪一个或哪几个呢?
崔宸龙:我倾向于从基本面的情况做预判,如果只看到特别短的,比如到明年一季度的情况,一方面是光伏的组件,可能明年会伴随着上游硅料的大幅扩产,实现量的快速增长。另外一个是锂电池,虽然今年锂电池自身在上游原材料涨价的压力下相当多公司盈利表现一般,但明年伴随着对下游价格的顺利传导以及产能的不断快速释放,基本面整体情况会变得更好。
记者:也有观点认为光伏锂电这些细分领域经过前期大幅上涨以后,可能会面临着一定回调风险。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崔宸龙:我一直认为一个资产未来的回报率和它过去涨了多少、跌了多少,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更多应该理性地去判断,以当前的这种价格去买入,未来它还能够给我们提供多少回报。
我们曾经看过很多很牛的公司股票,有的甚至跌去百分之七八十,后面再上涨好几倍;有的则是之前就已经涨了一两倍,后面还会继续涨。这些真实案例给我们很多启发,就是涨了太多和未来会不会涨并没有直接关系,还是应该从基本面出发来做出投资判断。
记者:新能源上游原材料持续涨价,会对整个新能源产业链的供需格局造成什么影响吗?
崔宸龙:上游原材料涨价主要还是供不应求造成的,下游实际的需求远超过上游产能的供给能力,造成大家都愿意以更高的价格去拿货的局面,从而导致紧缺状况。按照基本的供需模型,如果这种需求持续爆发,我相信对于上游产能在扩产周期相对较长的前提下,可能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比较高的价格。
但是对于整个新能源行业来说可能需要看得长一点,上游原材料涨价并不会成为制约行业发展的瓶颈。我认为它可能在一年维度上是发展瓶颈,但若以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看,正是由于这种需求的爆发而导致价格暴涨,会极快地推升上游厂商的投资回报率,从而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新进入者为赚取高额的收益而不断扩产。正是由于这种循环往复,才会使行业发展更加迅速。
记者:近期光伏领域的两大单晶硅片龙头先后降价,而且还不止一次降价。这背后释放着什么样的信号?
崔宸龙:从长期角度看,最主要原因是硅片行业的壁垒相对而言在不断降低,因此企业间可能需要通过价格战等方式来巩固自己的竞争地位,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商业选择。
但从整个光伏产业的发展角度来看,降价一直是光伏行业发展的主线。正是由于它的价格在不断降低,从而使得光伏这种能源相对于其他能源方式,具备了巨大的经济性或者说超强的竞争力,并且这种竞争力伴随着技术的进步,产业的扩产和发展还在不断增强,所以未来整个光伏产业的前景会越来越好。
记者:这段时间很多上市公司新建磷酸铁锂正极材料的新项目。您认为这种正负极材料赛道有多大的空间?
崔宸龙:正负极材料的空间和锂电池的空间是一样的。简单而言,我们需要做多少锂电池,大概就需要多少正比于锂电池增长量的材料。虽然材料在不断发展,导致单机瓦时的锂电池材料用量小幅下降,但总体来说两者呈正相关关系。所以我目前对于正负极材料两个领域的发展前景也很看好。
很多企业或者新进入者准备扩产像磷酸铁锂这样的正极材料项目,我认为是很正常的情况。因为很多新进入者往往是在传统行业已经做得比较优秀的企业,但由于传统行业已经触及天花板,为公司长远发展空间考虑,他们会选择与自己之前业务有一定相关性,并且又具有长期发展空间的产品或者赛道来进行切入,而磷酸铁锂恰恰就是这类赛道之一。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伴随着磷酸铁锂车型的大幅放量,导致这种材料产能吃紧,盈利情况大幅改善,这使得表观测算下来的投资回报率大幅上升,也会不断地吸引新的资本进入这个行业。
记者:您看好正负极材料的行业空间,投资方面有做相关布局吗?
崔宸龙:我从管理基金开始就对磷酸铁锂材料方面有一定布局,因为它们是电池当中不可或缺的主要原材料。具体到选股上,可能还是需要注意哪一些更具有中长期竞争力及发展前景,需要优选具体的公司进行投资,而不是盲目地一揽子买入。
记者:您未来主要的研究和投资范围还是会集中在新能源领域里。那在能力圈上是否会做进一步拓展?
崔宸龙:目前我对于自己能力圈的拓展,依然集中于以新能源为代表的大赛道的圈子,倾向于挖掘一些细分领域投资机会。比如,我在持续关注电子元器件等领域的机会。随着光伏、锂电以及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发展,会带来其他一些元器件需求量的大幅增长。所以目前我整个能力圈的拓展还是基于新能源的核心主线做稳步拓展,不会特别盲目地、跳跃地去过分关注其他行业。
只有工作能打败工作压力
记者:2021年是您担任基金经理的第一个完整年度,从结果来看取得了很亮眼的投资成绩。那么您如何评价这一年的投资?是否比较符合你当时的预期?
崔宸龙:其实我当时管理基金的时候没有给自己设定预期目标,我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尽力为投资人创造好的投资回报,并且不是短期的回报,而是长期的回报。所以今年这么好的业绩表现确实超出我的预期,我只是踏实地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自己热爱的事情做好。
记者:站在年末,和年初相比投资心态上会不会有一些变化?
崔宸龙: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还是踏实做好自己的事情。可能最大的变化就是由于业绩变好了杂事也会多一点,不过我依然尽量把更多的时间留给投资和研究工作。
记者:公募行业是一个比较注重相对排名的行业。您平时这方面的压力大吗?
崔宸龙:压力肯定是会有的,但还是需要自己去排解,进行自我调节。如果一个基金经理失去客观判断能力,或者由于业绩排名导致自身压力过大,往往在投资上会适得其反,所以还是需要自己不断地调节,客观理性看待排名。
记者:除了排名方面的压力,还会有其他方面的压力吗?
崔宸龙:对我而言,工作中最大的难点就在于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我们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我有时候会开玩笑说,“你不去看这10000条消息,你就不知道到底哪9999条是垃圾信息,因为你不看怎么知道它垃圾呢?”
所以我们确实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过滤掉这些无用信息,再做一些深度的思考。随着工作越来越繁忙,这方面对于我提出的要求可能会更高,比如说我需要看的东西越来越多,可能需要研究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对我是很大的挑战。
记者:平时压力大的时候一般会怎么样应对?
崔宸龙:继续工作。因为焦虑并不能缓解压力,也不会解决问题。只有你自己的行动才可以真正解决问题。
管理规模处于可控范围内
记者:过去一年当中您的管理规模快速增长,有没有为您的投资带来影响?
崔宸龙:基金经理管理的规模在一定阶段内或者对于某一种投资策略,肯定是有一个上限的,过了上限投资势必会受到影响。我从管理基金以来都是做偏长期的投资,换手率相对较低,我总结出来就是“多看、多想、少动”。如果我买入一家公司股票,我往往是想持有它很多年,在没有发生质变的前提之下我不会卖出。
因此我可以管理的资金规模体量,相对会更大一些。从2021年初到现在,我管理资金量的放大并未对提升管理的难度。
记者:未来您的管理规模可能会进一步提高。有没有想过在投资策略或者投资风格上做一些调整,来适应这么大的体量?
崔宸龙:我不属于会根据规模改变投资风格的基金经理,而更多是根据我的投资风格和投资理念来确定规模上限。
因此我在2021年年中时对基金进行限购,让规模的增长处在一个可控合理的范围之内。我的第一准则是为我的基金持有人实现利益最大化,所以我不会刻意追求规模。我管理规模的增长一定是在我认为可控的条件之下。如果我认为管不了这个规模,或者对于现在这个时点、未来某个时点它到达了我投资策略管理资金规模的上限,我可能会停止申购。
优秀的投资人具备三大素质
记者:您认为一名优秀的基金经理或投资人,应该具备哪些素质?
崔宸龙:我总结下来有以下几点。一方面是平常心。做投资千万不能被外界的因素影响过多而失去了平常心,丧失客观分析判断的能力,这往往会导致更不好的结果。无论市场经历怎样的波动,我们作为基金管理人的首要职责,就是帮基民们看好他们托付给我们的每一分钱。这是我觉得我最大的责任所在,就是要保持冷静、理性、平常心,需要过滤掉很多噪音。
第二点是持续学习的能力。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种投资成长股或新兴产业的基金经理而言,我们所投资的标的及产业方向,每天都在快速发展和进步。我们要去辨别,到底哪些变化是长期的,哪些变化是短期的噪音。在这个过程中可能经常会有新的概念涌现出来,这需要我们持续学习和研究。所以持续的学习能力才会让基金经理不断成长,跟上行业和时代长期发展的脚步。
另外一点就是尽量客观。对于估值问题,以及涨多了之后会不会再涨等问题,我们都需要进行理性客观的思考,不能人云亦云,而是回归到投资的本质。比如价格围绕价值始终在波动,但我们能够把握的就是企业内在价值。虽然我所说的客观并非类似考试试卷的标准答案,但是我希望它是有依据的,它在逻辑上以及长期时间维度上是能够站得住脚的。
记者:中外有很多的投资大佬,其中有没有您个人比较欣赏的?
崔宸龙:我觉得投资这件事情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个人的方式方法、看问题的角度都不尽相同,但都有各自的长处值得我去学习。其实包括像巴菲特、索罗斯以及芒格等多位大佬身上,都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去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可能跟我做科研的经历有关系,平时的工作、生活中我也一直保持开放学习的态度,通过向周围优秀的人学习来提升自己。
新能源让生活更美好
记者:您认为基金经理是需要丰富想象力的职业吗?
崔宸龙:我自己经常想象,未来新能源到底能够为我们的社会带来什么。如果20年、30年甚至50年之后,我们已经实现了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在整个社会电力或能源来源完全变为新能源为主的情况下,我们这个时代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觉得非常值得期待。
正如刚刚发明内燃机的时候,可能不会有太多人想到我们可以造出飞机。但事实上,正是基于这种底层技术的发展或人类利用能源模式的巨大转变,才能在底层之上作出更多创新,所以我觉得未来是特别值得期待的。
记者:你有没有想象过到2050年左右,我们人类利用能源的情况会是什么样的?
崔宸龙:首先,环境污染问题会被大幅改善。因为新能源发电过程当中没有碳排放,它虽然在制造的过程中有小部分碳排放,但这种碳排放和日积月累燃烧煤炭或者化石能源来生产电力的排放并不在一个量级。我相信我们生活的环境会大幅改善,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我们的能源大概率会变得特别富足,不太会产生能源短缺或价格飙升的情况。因为太阳能对我们整个人类来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它能给人类提供的能量量级是现在的两个数量级以上,所以还有很大的潜力。而一旦能源变得十分充裕之后,可能全球人民生活水准也会随之大幅上升。
其实我们回顾历史,为什么随着科技的进步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其实就是因为大家能够利用的能量是越来越多的,然后具体到每个人身上消耗的能量也是越来越多的,所以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才会变得更好。
记者:现在已经是2021年底,马上就是2022年了,站在这样一个岁末年初辞旧迎新的时刻,您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基金持有人说的?
崔宸龙: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的基民朋友们能够继续秉持中长期的投资理念,在作出合理资金安排的前提下,能够取得一个比较好的投资收益,希望大家都能过得更加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