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123辆消防车出动救援
大火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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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尹鑫 上海报道
4月22日下午1时30分，上海市金山区胜瑞电子科技（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胜瑞公司）发生火灾。这场持续救援17个小时的火灾，造成2名消防人员牺牲、6名企业相关人员遇难（本报4月24日A05版曾详细报道）。应急管理部要求当地对该事故提级调查，认真查清事故原因，深刻吸取教训，举一反三，严防各类安全事故发生。火灾发生一天后，金山区召开安全生产和消防工作紧急会议。
胜瑞公司多名员工向极目新闻记者还原了他们眼中的大火，以及火灾发生前后的若干细节。
细节1
员工最初逃生时竟被要求安检
胜瑞公司位于亭林工业园区。亭华路和林荣路交叉口处，一块牌子指示着人们，沿着林荣路往西便是胜瑞公司，东边则是日铭电脑配件（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日铭公司），两家公司同属一个集团。
事发大楼在北面，共有四层，楼顶天台有太阳能发电板和大型净化过滤器，南面则是水处理设施。
在一楼工作的小轩是胜瑞公司最先去灭火的两名员工之一，他已在该公司打工4年，从事平板电脑面板表面处理工作。
小轩告诉极目新闻记者，起火点离他仅一墙之隔，不过上十米的距离。小轩说，起火疑似与一条一年多未使用的生产线有关，可能是年久失修，上面还有一组电机，后来烧到了塑料槽子上。“那条生产线长约15米，不知道为何废弃的生产线无人处理。”另一名在一楼工作的员工说，一楼还存放着机床的切削油、冷却液，也有易燃物品。在事后通报中，有关部门指出“火场内部结构复杂，生产设备密集”。
胜瑞公司分为白班和夜班，一个班次约有1500人。白班员工中午可以休息一小时，每天12时30分开始下午的工作。
22日下午1时许，小轩正在机台边作业，工程部的一名同事送产品过来，告诉小轩和他的组长好像起火了，让他们去看一下。
两人很快拿起灭火器靠近起火点，从不同角度灭火，但火势已经很大。“都是明火，那时还没烟子，旁边有一个塑胶门倒了，火一下蹿了过去。我拿着两个灭火器，后来的人拿起水管喷水，但明显救不了。”小轩说。
小轩和组长迅速从南边的安检门逃生。让小轩不解的是，就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安检员还要求他们进行安检。他们还注意到，亭林消防救援人员此时已经赶到现场。
另一名员工也向极目新闻记者证实，眼看着火光直冲天台，才没有让后面的人安检。
“混乱、无序、缺乏统一指挥”，多名员工如此描述疏散刚开始时的场景。最初，他们被要求朝北门走，但当时刮着南风。后来，他们撤离去了日铭公司的东门附近。当天下午2时许，天下起了雨，员工们在雨里接受点名。
“当天下午3时许，集合在日铭公司东门的人就疏散完了。我所在的部门离起火点最近，但无人员伤亡，小组里的14人全部平安无事。”小轩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晚10时许，他去派出所做了约3小时的笔录。
细节2
起火半小时后有员工才知情
深夜，就在小轩做笔录的同一时间，极目新闻记者来到了距离火灾现场约700米处。此时，来自上海各区的多辆消防车正在原地待命，救援过程中共有123辆消防车出动。空气中飘散着白色浓烟，弥漫着刺鼻气味，现场四周均设有警戒线。
一名保安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晚厂房火势被基本控制后还发生了二次燃爆，后来上海奉贤等各区消防赶到现场增援。事后证实，上海市消防部门共调派56个消防救援站、976名消防员到场救援。
4月23日清晨6时许，距最初起火时间已经过去了近17个小时，现场明火终于被扑灭，极目新闻记者从远处看到大楼外立面一片漆黑，损毁非常严重。此时，附近一家公司门口已聚集了不少员工，保安说厂里停了电，劝大家离开。
搜救工作还在继续，8台消防机器人发挥了作用，据北京安正特装消防救援公众号信息，机器人“萨迈特”参与其中。
员工吴先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是东北人，上个月才刚来上班，在四楼工作，刺鼻气味应该是厂里塑料燃烧后产生的。还有一名员工上了个厕所，跑出来后嘴角都是黑烟。
多名员工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厂房主要做的是平板的面板，属于铝制板，整栋楼内有很多塑料制品。一楼和四楼有专门的化学品存放点，二楼有存放劳保用品、酒精的备品间。而在三楼，事发后，有4名员工被困，2名消防救援人员和2名企业技术人员进入内部搜救也失去了联系。这两名消防员，就是逆行救人殉职的丰晨敏和汤伟佳。
有几名员工称，当时被困火场的4人为外包工，在车间内未能逃出，其中有安徽人。因为涉事车间在一楼化学品存放点的正楼上，2名技术人员对现场路线较为熟悉，故而进入现场搜救。
员工刘女士和叶女士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时她们在4楼突然听到要撤退的消息，起初以为又要搞消防演习，并没有太紧张，“ 没有人明确通知厂房着火，下午2时许，也就是起火半小时后，我们4楼的员工才知道。”
细节3
部分员工未参加前两天消防演习
多名员工回忆，就在事发前几天的周一（4月19日）和周二（4月20日），胜瑞公司夜班和白班分两批进行了消防演习。
有员工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演习很专业，拉警报后员工就火速跑下去集合，在门口清点人数。一年会进行四次左右的演习，一次半小时。也有员工说演习时间不过十几分钟，有时候半年才会进行一次，主要讲解灭火器的使用方法，没听说过应急预案等内容。由于工作性质的不同，部分车间的工人不能离开作业场所，未能参加消防演习，还有员工说三楼的外包工人也没有参加。
员工方先生说，他记得4月19日进行演习的时候，公司还有一块屏幕显示已超过1200多天未发生火灾。方先生的同事打断了他，说不久前四楼的喷砂打磨机台运作时起火，“机台上放了一些防碰防摔的类似气泡袋的东西，所幸是小火，很快被控制。”不过，这起小火尚有待官方调查证实。
也有员工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认为厂区安检较为严格，打火机被严禁，容易被摩擦发热的牛仔裤都不能穿，手机也要放在柜子里。至于设施上，每一层楼都有消防栓，也有人定期检查。
极目新闻记者注意到，在金山消防官方微信公众号上，2021年2月的“双随机、一公开”单位检查结果公示中，胜瑞公司被要求责令整改。去年4月的一次检测中，胜瑞公司同样被通报要求责令整改。而在2019年6月，作为消防安全重点单位，胜瑞公司被检查的结果为不合格。
公开资料显示，胜瑞公司曾在2016年6月被金山区安监局行政处罚，罚款人民币一万元，处罚事由为违反《上海市安全生产条例》第六十九条与《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第二十七条。
“如果严格按照相关部门要求进行整改，也许不会有这么多人遇难，但也要看运气。”一名员工叹了口气，他放置手机的柜子没有被损坏，但一直无法进入厂区。4月24日中午，他进行了登记，但还是只能在警戒线外等待自己的手机，这已经是事发后他第五次过来了。他说，取手机也得碰运气，“没有手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员工均为化名或化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