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龙在武汉演讲
山东舰（上）和辽宁舰外观对比人民日报制图
□楚天都市报记者柯称李碗容通讯员姚光荣张慧萍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黄士峰
人物介绍
杜文龙，著名军事专家，央视特约评论员，资深媒体评论员、中国军事文化研究会网络研究中心主任，2018年“全国十大科学传播人物”。
对话背景
12月24日下午，由湖北省科协举办的“荆楚科普大讲堂·院士名家报告会”在汉秀剧场举行，杜文龙受邀主讲《从70周年国庆阅兵看我军武器装备发展》。会后，他接受了楚天都市报记者专访。
山东舰是中国要素的大集合
楚天都市报记者（以下简称记）：国产航母刚刚入列，它的意义远大于一般军事装备吧？
杜文龙（以下简称杜）：山东舰正式服役意味着中国正式进入双航母时代。首先，山东舰是中国人、中国装备、中国材料、中国想法、中国工艺等若干中国要素的组合，体现了我国综合实力的巨大进步。其次，现在两艘航空母舰的布局，让中国南北（青岛、三亚）各有了一个基地，也各有了一个作战编队。南北呼应，相互配合，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到达指定海域执行各种任务。今后维护海洋安全，维护岛礁权益，我们都有了更好的办法。另外，建造山东舰解决了材料、工艺、人才方面的问题，为我们今后造更先进的新型航母，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记：在外行看来，山东舰和辽宁舰外形似乎区别不大，它的进步体现在哪些方面？
杜：辽宁舰之前虽然服役了，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但从基本状态去分析，主要还是训练舰。之前我在电视台做节目，说到辽宁舰一定要加上“平台”两个字。当年我们从乌克兰买回来的是完成了67%左右的瓦良格号，目标是对其进行改造，及将其用于科研、实验及训练用途。改造完成的辽宁舰让我国拥有了第一艘航母，我们通过它来认识航空母舰，认识如何航行，如何指挥，如何协同，如何让舰载机成功起降。通过训练，我们也发现辽宁舰的一些局限性，在研制山东舰时都做出了改进。
山东舰基本尺寸是参考辽宁舰建造的，但“外形区别不大”这一说法不准确。山东舰舰岛明显变小了，甲板最大空间让给舰载机，有更多的舰载机在甲板上同时作业，这样一次出动，包括快速使用的时间周期和概率，都会有进步。它的变化更多的则是内在。比如说，辽宁舰上的雷达罩是凸起的圆弧形，而山东舰的则是平面的。没有弧度，就意味着它的散热、探测、工作稳定程度等都有提高。山东舰的电子火控等电子设备也有较大提升。
从这次的入列仪式公开画面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山东舰各种舰载机整齐停放，各种设施非常完整，说明它已经经过了长时间的海上实验，已经非常完备，可以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国造舰能力已世界领先
记：有了辽宁舰的经验，是否建造山东舰不再那么困难？
杜：研制航母仍然是一项超级工程，现在全世界能造5.5万吨航母的就三个国家，咱们是其中之一。造航母有两个最核心的难题，第一个就是特种钢材。航母甲板用的钢得抗烧蚀，高温情况下不能变形；下面的钢要能抗冲击，鱼雷、水雷打上不能有大的变形。这两种钢材以前造不了，现在解决了。印度首艘国产航母建造了十几年，工期严重拖延，其中就有钢材严重受制于人的原因。
记：建造工艺也是难关吧？
杜：的确是这样，中国在重型码头设备上也有优势。你看英国组装最新型航母伊利莎白号时，它用的重型龙门吊上赫然标着上海振华“ZPMC”的字样。2013年，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在迈阿密港口发表演说，鼓励美国广泛使用美国制造。演讲过程中，一阵大风吹落了背后龙门吊上的美国国旗，结果露出来刻意遮挡的振华的中英文商标。这就很尴尬了。因为上海振华占据了该领域全球70%的市场。
另一方面，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中船重工董事长、航母工程总指挥胡问鸣曾表示，我们已经具备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能力，我们的航母研发队伍平均年龄只有36岁，不仅来自军工企业，更有来自“非军工”的民间力量。36岁的平均年龄意味着，我们仅靠这一批科研人员，就有能力造出很多艘航母。
记：刚造出两艘航母，足以证明我们的实力吗？
杜：我给你讲两个小故事。我们都知道辽宁舰的前身，是前苏联造的，是现在俄罗斯海军唯一服役的库兹涅佐夫元帅号航母的姊妹舰。目前库兹涅佐夫元帅号正在进行维修，还曾遇到过维修事故，当时就有军事专家提出过，让中国帮忙维修的可能性。另外，还有俄国专家分析，可以效仿美国帮助训练英国舰载机飞行员，向中国“借用甲板”，解决俄罗斯航母维修期间，飞行员的训练问题。当然，这两件事都不是官方声音，也很难实现。但是也能从侧面证明，我们的航母建造能力得到了国际认可。
电磁弹射技术将得到应用
记：很多人关心，山东舰的作战实力究竟如何。
杜：山东舰从建造、下水、海试到入列，都是很低调的。但战力方面我们应该非常自信，因为我国的军事装备和军事训练是非常务实的。比如说，今年4月的海上大阅兵，正巧遇到了相关海域罕见的大雾天气，不少网友吐槽说通过电视转播看不清楚。但我要说的是，看不清才更显实力。因为如果是在别的国家，遇到这样的天气很可能就会推迟阅兵。但我们还是按照预定的编队，预定的时间，预定的海域进行了演练。一名飞行员告诉我，他飞得最低时只有90米高度，这就体现了一种自信。要知道，真正打起仗来，敌人不可能挑选风和日丽的时候。
记：网友们又在憧憬第三艘航母了，能看到电磁弹射装置吗？有没有可能是核动力？
杜：我们已经走了两步，滑跃起飞只是权宜之计，第三步应该是平直甲板、弹射起飞。马伟明院士已经表示，我国已经掌握电磁弹射技术，而且比美国的更实用，故障率更低。我个人认为，第三艘航母上就会用到这项技术。
至于核动力，这个需要一个发展过程，要谨慎一些。现在有常规储能，储能后作战半径相差不多，不用急着上核动力。我认为大概5-8年内，有可能掌握成熟的技术。我们在海上的能力，一定会从浅蓝变成深蓝。
记：也有一种说法是，现代战争不需要造很多航母了？
杜：这个要辩证地看。航母跟反舰武器是拉锯关系。现在，任何一种反舰武器还没有完全超出航母的威力，所以航母依然是海上霸主。目前，国际上航母的发展也在减缓，今后，随着海面舰导弹、鱼雷包括超高速武器的快速发展，对航母的威胁越来越大，到时候要造多少航母就是一个问号了。
理论上只要经济允许，我们现在造多少艘航母都没问题，但国家决策要考虑方方面面。最核心的是，我们讲究军事对称，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不搞全球霸权，始终以军事防御为核心。
大学生要瞄准前沿科技
记：怎样评价武汉对我国军事装备发展所做的贡献？
杜：百年前，由张之洞创办的汉阳兵工厂就是中国近代军工业的基础，“汉阳造”被称为中国第一枪。新中国成立后，武汉的一些大型国有企业和科研院所，为我国的军工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特别是在涉海高端装备方面。现在，武汉的大学和研究所，在材料、导航、信息技术、空间研究方面都走在前列，能够很好的支撑尖端军事设备研发。
记：对想投身国防的大学生，有什么建议？
杜：一是要有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二是要打好基础，以后可能不会有什么短板领域，每个领域都需要高端人才；三是要选择好方向，选择一些前沿科技，我们哪些领域还比较弱，就要在这些方向上做创新，才有可能会上迈上新的台阶。
